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，走在前面的医生摘下口罩，脸色铁青。
他当时心就一沉，两条腿如千斤重，鼓足了勇气去问:“她怎么样了？”
“伤者目前已经脱离危险，但能否痊愈，还得看以后。现在先不要去打扰她，她需要休息。”
说完，他和后来出来的医生以及护士快速离开了。二少也道别离开了，不知过了多久，他才终于往客店赶。一路上都没有想好如何和家里人说。
到了第二天中午，他们一行人来到医院，欣喜地得知她已经醒了。一行人里只允许进三个人，他和夫人以及清漪进去了。
清漪闻着这让她烦心的消毒水味，更加心烦起来。毕竟也是她的双生姐妹，平日里再看不惯现在也担忧的紧。而她一进入房间就看见胞妹头上手上都缠着纱布，只隐约可见那双眼睛，她看见他们进来也没什么反应。
据说这是正常的，就在那一瞬间，她的心情似乎经历了好几个阶段。
的确，她们姐妹不和，这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。可是仔细想想，她俩似乎也没有什么冲突。
她们喜欢的东西不一样，兴趣也不一样。她看不上妹妹的咬文嚼字，妹妹也看不上她虚耗人生。可是，她们即使那样看不惯，在昨夜和今天，她都在担心着她。
见她缠了那么多纱布，她不禁为她担心起来，是的，她的妹妹不是一个以相貌为重的女子，可是如果脸上手上真的有了许多伤疤，她一定会非常难过。
就在春节过后，婶母终于为她寻来一份药膏，刚刚发挥效用的时候，她的欣喜是藏也藏不住。如果这次真的有事，真的会留下许多疤痕。任何一个女子都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。
“你感觉好些了吗？想喝水吗？”三夫人关切地问。
她疑惑地看着她们，似乎想从他们的脸上寻找什么，“你们是谁啊？”
几人蒙了，三老爷着急地说:“我是小叔，这是你小婶，还有这个，是你姐姐。”
她还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，“我不记得你们呀？”
着急上火的他立刻去找了医生，三个女人面面相觑，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。
医生仔细检查了一番，温言叮嘱一番后把两夫妻叫出去。
“以我的观察和经验来看，她可能是失去了记忆。至于这是一时还是永久，这现在谁也说不好。”
“发生这种情况有两个条件，一个是受了过大的刺激，可能是太过惊吓，也可能是太伤心，身体承受不了，所以选择忘记。另一个就是外力的作用，在外力条件下受了伤害从而忘记了一些事情。”
三夫人是医学世家，对这种事情倒也略有耳闻，所以很快就接受了医生的说法。只是，含山是那样聪明的人，这失去记忆，几乎是要她一切都重新来过，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残酷。
她一边安慰着难过的丈夫，一边为可怜的侄女伤心，毕竟，没有照顾好她，是他们所有人的责任。
二老爷随父母去见几个人，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，到时候，他们要如何给他们一个交代？尤其是老爷，他最疼这个孙女，绝对接受不了。
忧心忡忡的两夫妻心事满怀地回到病房，意外地发现以往剑拔弩张，火药味颇浓的两姐妹现在相处的居然还不错。
清漪为她掖了掖被子，她问:“你真的是我的姐姐吗？我的姐姐是这么美吗？”
从前，她的妹妹从未说过她美，虽然所有见过她的人都承认这个事实。妹妹始终认为仅有美貌远远不够，她还在枕头下几次发现了一些名家名作。
全部都是自恃美貌结果结局悲惨的女子的生平。老实说，这种做法即使真的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，也很让人不好受。也许，这就是这么些年来两人一直貌合神离的原因吧。
如今，听见她说了这句话，她的手一动心里也平添了许多感慨。她的妹妹本来也是一副很讨人喜欢的可爱模样，只是远远不及她。若非有爷爷的宠溺，只怕不知会如何被人疏远。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总是和她置气，真是不应该。
“真怕自己会留下疤痕。”可怜的姑娘，你更应该害怕的是为自己留下后遗症或者疼痛。她知道有些外伤的疼痛会伴随一生，它隐隐地为她担心起来。
“姐姐平日里一定很忙，我可以照顾自己了，你快去忙自己的事吧。”病床上的女孩懂事的让人心疼，也让她心生愧疚。
愧疚的很，直到现在她还不曾赚下什么钱。可她早已经在书画行摆卖自己的画作，与老板三七分账。虽然作品不多，但是卖的很快，价格也公道。所以，她的工钱已经超过了零花。
这也是她羡慕妹妹的一点。虽然她的刺绣功夫不错，也有人说过若她拿出去卖一定有人愿意出钱。可她一向自诩爱交际，到了那个时候就畏首畏尾起来。仿佛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，是以一次也没卖出去过。
她终日闲逛，哪里比得上妹妹在房里创造价值。听到这，她愧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。表面上还要假意应承，带着笑与她告别。
一出去就看见笑的意味深长的叔叔和婶婶，叔叔打趣道:“看来姐妹两也不是不能好好相处。”
很久远的记忆里，他的小侄女是个有点聪明但是又甜又软的小姑娘。谁见了都想捏一捏她可爱的小脸，可又怕弄疼了她。那个时候，她为所有抱怨生活的人送去了希望。似乎只要还记得她可爱的笑脸，世上就没有什么真正难过的事情。
可惜了，时光是个残忍的家伙。那样甜美可爱的女孩再也不见了。她不是一下子消失不见，是一点点地远去，当人们意识到她的离开时，已经连她最后的背影都不见了。
那个时候，又软又糯的小姑娘会怯生生地唤着哥哥姐姐，会和小弟一起学习，会帮着厌学的小弟疏导。那是一个聪明可爱又懂事的小姑娘，谁见了都想自己家也有一个。
然而，那样的小姑娘最终还是被坚毅果敢，有胆有识的少女所取代。虽然也不错，只是总觉得有点遗憾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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